桨欸乃

我们一起变成风,从这里逃走吧

【泽赛】他一生的故事

Summary:

他们分享了一生中最后一个拥抱。





全文约1.2w字,有非常非常非常多的人物生平捏造+天文学知识捏造(?),极其OOC预警。


有一句话遥洋,真的只有一句话,就不打tag了。



  

  



Intro


有谁能预测这一生将在什么时间与谁相遇,又在什么时间与谁分离?





Side 0  

TRACK A 


他2000岁,坐在奥特福利院的小院子里。


现在正是午后的休息时间,按照平时的安排,他应当在宿舍里午睡。但今天有些不一样——今天是奥特兄弟来福利院探望孩子们的日子。此时,奥特六兄弟正走进院子里,肩膀上披着帅气的披风,微笑着向孩子们挥手。比他小些的孩子们都开心疯了,正一窝蜂地向着几乎只能在光屏上看到的英雄们冲去。


他独自坐在最后一排,无聊地抠着手指。他并非对英雄们的到来没有兴趣——恰恰相反,观看奥特兄弟的事迹宣传片时他是最积极的那一个。他尤其喜欢奥特赛文和他那锋利的刀光烁烁的冰斧,很酷,很炫,很厉害,和他的头镖很像。


“赛罗以后说不定也会成为像奥特赛文一样的大英雄哦。”福利院的老师曾抚摸着他头顶那对小小的头镖这么说,学校里的老师看着他作文里乱七八糟的字迹也曾这么说。和奥特赛文一样吗?他也会为了守护宇宙和平,和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宇宙人大军战斗吗?他的身边也会有值得依靠的战友,像奥特兄弟那样;或者,他也会有自己的徒弟吗?就像赛文和雷欧那样?他们亲密如兄弟如手足,在任何场合都闪闪发光,是无论何时都能依靠彼此的伙伴。


但2000岁的他,身边空无一人。他知道自己是被遗弃的孩子——小孩子对这些事情往往比大人们想象中更加敏感。福利院里的很多孩子没有父母,是因为他们的家人为某些崇高的理由奉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但他并不是其中之一。他偷听过老师们的对话,自认为对自己的身世了如指掌:老师们说起总是独来独往的他、将他送来福利院的他的父亲、他那骄傲又孤僻的性格,所有的讨论最终都结束于一声叹息。


是啊,他是被遗弃的孩子,孤零零地待在这世界上,被亲人忘记,没有朋友也没有依靠。高高在上的英雄们身边热热闹闹,和他仿佛属于两个世界。


这样孤独的他,也可以做英雄的梦吗?




他5500岁,是光之国的少年英雄。新晋的。


角色的转变来得太过突然,连他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他突然从一个默默无闻的、被流放到遥远行星的叛逆少年犯,变成了一个被无数人景仰的超级英雄,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


当他站在台下听着奥特之王的演讲时,当他接受警备队的表彰时,当他被一波又一波的欢呼声环绕时,当他走在街上被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拦下红着脸向他要签名时,他总是拿出他那副招牌的、神采飞扬的样子,说着自信过头了的话摆着V字的手势。


实在是太过突然了,就好像奥特赛文的头镖那时从天而降在他面前。K76上满身伤痕的灰扑扑的他,和如今被称作英雄的他,仿佛是同一具躯体里栖息着的两个不同的灵魂。原本一无所有的他在恍惚之间突然拥有了一切——拥有了真正的力量、战斗的决心,还有他以为自己从未拥有过的亲情和被爱的感觉。


这是真实的吗?不是一个触碰一下,就会破碎掉的梦境吗?


他坐在街头的小店门口,把甜品店的新品黄豆粉年糕塞进嘴里。口腔里弥漫开的甜味安抚着他有些混乱的思绪,光之国原来是能做出这样美味的甜品的——他在K76待了太久,即使是他生在长在的光之国,翡翠色的街道甚至都显得有些陌生。远处奥特中学刚下课的中学生们打打闹闹着走过,交换着青春的烦恼和秘密,其中一个好像注意到了他,鬼鬼祟祟地和朋友们朝着他的方向指指点点——他本来也该拥有这样的生活吗?


他举起手向那几个中学生打招呼,那个鬼鬼祟祟的中学生从脑门到脖子都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潦草地朝他鞠了个躬,喊了两句他没听清的话,就迅速地转过身去,把脑袋埋进手掌里。中学生的朋友们嘻嘻哈哈地笑着,推着那中学生的肩膀,蹦跳着走远了。


自己也该找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吧。他这么想着,咽下最后一块黄豆粉年糕,把这街道上的小小闹剧抛到了脑后。




他5900岁,好端端地在天上飞着。


这天天气好得很,交通也通畅。他刚结束一个棘手的任务,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儿好端端地在天上飞着。突然之间,一个身影从他的左前方窜了出来——这里明明不是路口也不是什么交通繁忙的路段。他有种直觉,对方说不定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这是在光之国,又不是随便什么地方,向他寻仇的宇宙人效率不该这么高才对。


即使是像他这样身手矫健的战士,也很难躲开电光石火间的严重交通事故。在一声撞击的巨响、他的闷哼和对方大声的哀嚎之后,他们落在了地上。常年战斗的躯体及时做出了反应,他落地还算轻盈,只是脑袋上被狠狠撞了一下;肇事者就显得有点惨,头上撞出一个大包不说,落地时还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他看对方还是有些可怜,一边嘴上不饶人地谴责着,一边拉对方起身。那肇事者抬起头时,他看见了一双钻石一样的眼灯。摔得这么厉害,肯定很痛吧?但那双眼灯却因为喜悦而显得亮闪闪的。


那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灯。




“打开看看!师父,打开看看嘛!”


身边总有个家伙吵吵闹闹地黏着的感觉真不爽——和这家伙认识已经1800年了,这1800年里的每一天他几乎都要在脑海里吐槽一遍这句话。他想无视,但吵吵闹闹的家伙几乎要在他的背后把脑袋从披风下面钻出来,于是他只好转过身,撇着嘴打开对方几分钟前递给他的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戒指——素银色的指环上镶嵌着浅绿色的宝石,切割得很是讲究,在火花塔光线的照射下有着莹润的光泽。他盯着那枚宝石愣了神,心底有些不知名的情愫悄悄翻涌。


戒指并不是光之一族惯常佩戴的装饰品,更何况在人类社会中有着极其特殊的暧昧含义。他在令人的无名指上见到过这种银色的小小指环,也在遥辉和洋子的婚礼上见证他们交换对彼此誓言的瞬间——彼时这位就站在他的右手边哭得稀里哗啦,还试图把鼻涕抹到他的西装上。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他面前,昂首挺胸僵硬地立正站好,两只手却在身前绞在一起。


“师父!请和我交往!”


对方的动作和台词像地球上八九十年代的老恋爱漫画。他愣在原地,直到对方自顾自地从他手里拿过盒子,取出其中的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


“是不是很漂亮!绿色的宝石就像师父的艾梅利姆水晶一样——真好啊,果然很适合师父。”


他翻转左手,那枚戒指箍在他的无名指上,像一个牢不可破的银色光圈。他眼神撇到对方的手指上也有亮晶晶的银色反光,不知道为什么嘴角上扬了起来。


“没想过我会拒绝你吗?”


“这可是我专门休了假跑遍仙女座星云才找到的宝石,是我故乡的一种稀有矿产哦……诶?”


“我说你啊,自说自话地做了这么贵重的礼物,就没想过我会拒绝你吗?”他轻轻地抚摸那颗宝石,低垂的目光盯着对方修长的指节,“万一被我拒绝了怎么办?”


“我……还真没有想过耶。因为真的能感觉到师父很喜欢我嘛,和师父在一起的每一秒,师父都仿佛在说‘喜欢你’哦——”刚刚成年的、有着亮闪闪的眼灯的对方说着自信过头的话,却又好像害羞了一样,使劲揉着后脑勺,“但我对师父的喜欢,也绝对不会输给师父您的!怎么可能会被拒绝嘛,不行的话我就求您——”


“那为什么是戒指?”他双手叉起腰来,“地球人是把戒指当做结婚的信物的哦。”


“因为我已经成年了,可以……诶?师父的意思难道是不想和我结婚吗?ultra shock!我我我我以为我们是那种以成为伴侣为目标的关系……”


他感到一股热气涌上双颊,干脆转过头去。好烦,好烦,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好烦,老是凑上来不懂得保持距离好烦,过于天然的纯真性格好烦,随时随地都在向他倾泻而来的爱意好烦!他真的要受不了了!


“我可没说过那种话。”他小声地说,感到有一双手臂从背后搂住他,热烘烘的身体贴在他的后背上。他很少见地没再动弹,只伸手轻轻捏了捏对方的手指指腹,得到的回应是落在面颊上的一个吻。





Side Z

TRACK A 


他4600岁,是奥特中学的中学生。


他的生活没什么特别的,无非每天上课下课训练吃饭睡觉,和每一个奥特中学立志于考入宇宙警备队的中学生没有区别。如果要说说最特别的事,那肯定是贝利亚突然杀进光之国,抢走等离子火花核心,把整个光之国的奥特曼都冻成冰柱子的事情——当然,他也是冰柱子之一。直到等离子火花塔的温暖光芒再一次洒落在他的身上,他才从别处听来了这些天里发生的故事:一个叫赛罗的奥特曼横空出世,打爆了贝利亚,抢回了火花塔,拯救光之国于水火之中。更妙的是,这位赛罗奥特曼比他们大不了一千岁,是奥特赛文的儿子,本人还是个未成年。


他听完直呼“哦哦哦哦哦哦”,整个人都要燃起来了,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如果硬要说的话,可能还是赛罗的英雄故事太过热血,让人很难不跟着起劲儿。赛罗奥特曼,真好啊,真厉害啊。小小年纪(虽然这话也轮不到他说)就那么帅气那么强大,那快要燃烧起来的气势仿佛要把整个宇宙都吞没一样。而他也被吞没在那气势之中,却嘴笨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能“哦哦哦哦哦哦”。


某一天下课走在大街上时,旁边的朋友用胳膊肘悄悄拐他,“你看那边那个,甜品店门口那个,是不是你那偶像?”


他刚要反驳“赛罗奥特曼怎么会随随便便出现在大街上”,一扭头就看到了那张和他卧室床头的海报一模一样的脸。原来真人看起来比海报更帅耶——他的脑袋瓜几乎要宕机了,一个劲儿往朋友背后缩。


“别往后撤了!你偶像早就看到你了!”


啊——好像快搞砸了。他决绝地想着“罐子摔了就会破”,从朋友背后扭捏地探出身子,抬头的一瞬间和赛罗奥特曼对上了眼神。后者看起来还蛮开心的,伸手向他打招呼——他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的偶像!和他打招呼!吹一辈子也不为过了。


他肯定不能装作没看见。忍住冲上去和偶像搭话的冲动,他原地鞠了个90°的躬,梗着脖子大喊道“赛罗奥特曼我真的奥特喜欢你奥特支持你希望你能一生都幸福快乐!”


身旁的同学突然间哄笑起来,捂着嘴小声问他“你都说的是些啥啊?天呐,是表白吗?和赛罗奥特曼表白吗?”他捂着红透的脸转过身去,半天说不出话来,在朋友善意的解围下被推着离开了现场。


是表白吗?如果说是表达内心深处诚挚的喜爱之情,那也确实算是了。但是只是这样吗?这还远远不够呢。




他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抱枕,四肢僵硬着,不敢轻举妄动——理由是他的肩上搁着一个熟睡的脑袋。


其实这并算不上什么——距离他们确定关系已经一千年,该做的几乎都做过了,早就过了小情侣手指尖碰一碰都要脸红心跳的阶段。但这一天的情况又多少有些特殊,原因是他们刚刚搬到一起住。


新居的修缮和装修耗费了大半年时间——贝利亚又一次复活然后大举进攻光之国,其后的腥风血雨大可不必再提。等大战终于结束,光之国的核心城区已被战场上乱飞的光线毁得七七八八,昔日平静的居民区如今到处是断壁残垣,好在并没有人员伤亡。


他就是在这样的断壁残垣上遇到他的恋人。大战中他们分属于不同的小队,随着战况的日益加剧几乎连通讯都没空打上一通,只每天用简单的文字短讯互报平安。对方看起来也是刚刚收队的样子,披风的末端被撕扯得不成样子,全身沾满了灰尘——说好听点是风尘仆仆,说难听点就是灰头土脸,总之与平时在意外表的对方总是精心武装到牙齿的模样完全不同。不用照镜子都知道,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被战场的硝烟和睡眠缺乏弄得脏兮兮阴沉沉,这实在不是一对牵挂对方已久的战场恋人重逢的好时机。


或许是对方站在废墟里、身后火花塔的光芒洒下来的场景太过于冲击,又或者是因为太过疲惫,总是被感觉带着走的他很罕见地愣了愣神,直到对上对方澄黄色眼灯后他才大彻大悟似的迈开双腿,一如往常地朝对方所在的位置发起冲撞。大约是被大战消耗了太多体能,他只是轻飘飘地往对方怀里扑了一下,对方也只是软绵绵地架住了他。他的手臂贴在对方的脊背,对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一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拥抱。


我们搬到一起住吧。他听见自己突然这么说,似乎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内心的愿望就直白地化为言语流淌了出来。本来还要思考搬到谁家去比较好,现在反正房子都被毁了,干脆住到一起吧?


对方脸颊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轻轻地“嗯”了一声。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场景——万籁俱寂的夜里,他们共同的家里点着温暖的黄色灯光,电视机里放着有些年头的爱情电影,沉闷得让人昏昏欲睡。他身边的恋人甚至已经沉入梦的温柔乡,瞌睡的脑袋倚在他的肩膀,平稳地呼吸着。他怀里抱着柔软的抱枕,四肢僵硬着,不敢轻举妄动。


时间啊,在这里停下吧。他脑海里的声音这么说。




9000岁生日这一天午夜前半个小时,房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难得休假在家,心想哪个胆大包天的小偷被抓个正着,旋即埋伏在门口悄悄等待。锁芯旋转咔哒一声,他冲上前去将对方扑倒在地,吱哇乱叫着被对方的头镖硌到了锁骨——这样式儿的头镖,全光之国仅此一对。


他意识到大事不妙赶忙起身,对方却也一反常态地一脸慌张。这与他想象中的久别重逢场景大相径庭——虽然考虑到将对方扑倒在地这个环节出现的频率高得离谱,只能说本质上除了氛围都大差不差。


至于氛围,则尴尬得有些微妙。对方忙着将什么东西藏进究极手镯的储物空间里,视线飘忽,支支吾吾地谈着些只有在想要向他隐瞒什么时才会说起的奇怪话题;而他的身后,泰迦和捷德东倒西歪地挂在起居室的沙发上,桌上分了一半的蛋糕还没来得及收拾,从厨房端了温开水出来的梦比优斯瞄到这一出意料之外的闹剧,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他其实多少也有些醉了,以至于直到眼前人熟练地轻轻贴上他的嘴唇,他才意识到这一切并非他醉后的幻想。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他向着风尘仆仆的对方困惑地眨眨眼,“不是还有任务吗?”


“提前解决了。”


“……哦。”即使是因为酒精的原因变得有些迟缓,他依然察觉到不对劲,“我说啊——师父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对方的脸在一瞬间涨得通红,嗯嗯啊啊地想要岔开话题却始终造不出连贯的句子,他也跟着越发紧张了起来,“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师父受伤了?任务失败了?还是贝利亚又复活要进攻光之国了?这都第几次了!师父可以不用对我隐瞒的……我们是伴侣,相互分担是应该的!无论师父遇到了什么问题,我都会……”


他没想到对方会在这种时候露出微笑,甚至使得那独特的锐利长相都柔和了起来。“那当然不会……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只是,本来想给你的生日惊喜这下怕是惊喜不成了。”有一双熟悉的手从究极手镯中掏出什么,然后围在了他的肩上,柔软又鲜艳的是——是一件披风。鲜红色的缎面的披风,边角处的内侧用浅蓝的丝线绣着他标志性的z字图样,是专属于他的特别的礼物。


“生日快乐。我看看……还没到零点,算是赶上了。”对方长舒一口气,“原本以为可以留到明天早晨当做给你的惊喜来着。——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啊!只是正好看到了觉得挺适合你的。”


“谢谢师父!我好喜欢!”他惊喜地抓着披风的下摆原地转了个圈儿,左看看右看看,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红色蝴蝶。


他当然知道这并不只是一个生日的纪念,也并不只是为了让他成为一只飞舞的红色蝴蝶。披风是一个象征,一个标志——就像他的伴侣兼师父同样从自己的师父那里得到一件独一无二的湖蓝披风。披风是来自师父的认可,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出师”的证明,更是一份沉重的战士的责任。


他们是守护和平的战士,他们背负着生命的责任。这世上能有什么比这责任更沉重呢?可他披风下的双肩依然挺得笔直。


不过,休息时间——这不是现在该考虑的话题。趁着面前的伴侣盯着自己发呆的间隙,他借着酒劲将对方打横抱起,不顾对方嘴上不饶人的大声抱怨和扑来腾去的挣扎,直直地朝着卧室走去。


这么些年了,要还是听不懂话里隐藏的真心,就多少有点过分了。





Entr'acte


想象一个黑洞,一个怪兽,一个最深邃的黑夜和恐怖。被吞噬者将永不见天日,将在最痛苦的混沌幻象中走向生命的终结。


靠着搭档或是恋人的背,他们向来势汹汹的宇宙人大军发射光线。光之国曾经的少年英雄们如今已是中流砥柱,背负起比以往更加沉重的责任与荣耀。他们默契地配合,瓦解一次又一次处心积虑的进攻,红色与蓝色的披风交织飞旋。他们战无不胜,他们攻无不克,他们仿佛是闪闪发光的双生战神,要为这宇宙中所有危害和平的危险分子降下天罚。


很多重要的事情都在一瞬间发生。即使对他而言生命的尺度已长得近乎无限,在未来的日日夜夜里,这一个短暂到只有几秒钟的瞬间仍将在他的脑海中或模糊或清晰地无数次重复上演。没被注意到的偷袭,察觉到危险时的大喊,转身时飘在空中的光粒子流淌如小溪,凭空出现的无底黑洞,伸出的想要拉住对方却被用力推开的手,以及在那一瞬间里就随着主人一同被吞没了的、被光粒子浸染的、风中猎猎作响的鲜艳披风。


想象一个黑洞,一个怪兽,一个最深邃的黑夜和恐怖。被吞噬者将永不见天日,将在最痛苦的混沌幻象中走向生命的终结。


他眼睁睁地看着恋人为保护他而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只一瞬就消散了身形。在光线齐飞的战场上,肌肉记忆和脑海中勉强维持着的意识牵引着他的身体回到战斗中,通讯频道里急切的呼唤声、爆裂声、宇宙铳的上膛声和敌人的喊叫声均化为一片虚无的寂静。


同样归于一片虚无的,还有他所感应到的、恋人最后的气息,和他指尖上残存的温度。





Side 0  

TRACK B


他醒来时,看到的是银十字熟悉的天花板。


他11800岁了,不知已经躺在这间病房里多少次。不知轻重般,他总是习惯性地战斗到身体机能所能支撑的最后一刻,以至于战场和病房间转场的记忆对他而言几乎渺茫。但总会有人撑着他沾满光粒子的、狼狈不堪的身躯,将战斗后精疲力尽的他送来这里——他一直知道那是谁。一开始是老爹和师父,不知从何时起,送他来银十字、在路上絮絮叨叨地数落他太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人变成了泽塔。梦比优斯偶尔来探望,调侃他在银十字办了包年卡;泽塔就会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夸张地、不知道为什么带着大阪腔地、大声地说“对啊对啊”,然后又事无巨细地再数落他一遍。


今天的病房安静得有些出奇——就算睡着了也该听见鼾声吧。他缓慢地撑起上半身,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床边空落落的椅子。


对啊,泽塔不会再来了。泽塔已经……


他将自己砸进柔软的床铺里,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强烈的不安感涌上心头,仿佛将他带回了孤独的童年时光。他那时曾梦想过像老爹一样,拥有一个徒弟,一个兄弟,一个搭档。直到泽塔横冲直撞地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慷慨得有些不对劲——不仅实现了他几千年前那不切实际的祈愿,甚至还为他施加了名为爱情的魔法,让他还同时拥有了一个爱人——而如今正是零点钟声敲响之时,即使身边并非空无一人,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又回到孤独的原点。




拿到他的申请书时,佐菲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赛罗……我知道你已经12500岁了,不应该把你当做没有判断能力的小孩子看待,但我还是得再确认一下,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是的。”他点头,蛮不在乎地用右手托住下巴,“没人强迫我,是我自己想去的。”


“自己想去仙女座星云支部?还是5000年起步的长期驻守?理由是什么?”


“因为那里肯定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我听说了仙女座星云最近的情况,不太平,缺人手。这不是最需要我的地方吗?我们不就是要想方设法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吗?”他摆出让佐菲最没办法反驳的理由,“我知道很远,如果光之国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肯定会立刻马上赶回来的啦。”他晃晃手腕上的究极手镯,“没什么问题吧?我觉得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


……当然还有别的理由,但那并不重要。需要帮助的人全宇宙哪里都有,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是和平的使者,正义的战士,为了保护弱者、守护希望而战。在选择作为一名奥特战士战斗的那一天,这就已经作为信条深深地铭刻在他的生命里。


理由,理由就那么重要吗?他下意识地摆弄手指上的戒指,又在意识到自己动作的一瞬间将掌心收进一个结实的拳。如果说理由只是想让自己睡一个好觉呢?


又或者说,他只是无法感到内心的安定?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会梦见泽塔——即使连泽塔的面容都在他的记忆中模糊了。他反反复复地梦见他们之间的一切点滴:他们相遇,他指导泽塔训练,他们一起在地球战斗,他们一起结识新的朋友,他们拥抱、接吻,他们相约去太阳系观赏钻石风暴,因为那就像……


所有的梦境都拥有一个相同的结局:泽塔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洞中,甚至没来得及留下最终的话语。即使在虚幻的梦境中,他都不曾梦见过一个泽塔幸存下来的世界,于是只能一次又一次在午夜一身冷汗地惊醒,然后睁着双眼等待黎明的到来。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如果说只是因为仙女座星云是泽塔的故乡,泽塔曾无意间提过想要带他去那里看看?而他觉得自己有十足的责任,要在一切无论大小的危机面前保护那里,哪怕并没有谁将这份责任托付给他?这简直太荒谬了,荒谬得不合逻辑也不合常理。但这个念头就像浓重的乌云在他脑海里无法散去,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他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用尽了一切办法都无法忘记呢?


无法忘记泽塔。无法忘记泽塔坠入黑洞那一刻的眼神。


他依旧每天工作、巡逻、战斗,双足带风地奔走着守护宇宙和平,如同过去几千年里的每一天。唯有他自己知道的是,他的心沉重如一颗中子星,只因其上立着一座墓碑。




仙女座星云支部今天非常热闹——虽然“人丁兴旺”到连支部长本人都要参与进平日后勤工作的排班,但今天的气氛依然可以用“热闹”来形容。年轻的警备队员们进进出出叽叽喳喳,讨论的却是同一个话题:一场罕见天文现象即将在仙女座星云出现,无论是谁都不想错过这万年一遇的风景。


他的办公室也同样热闹。年轻的小伙子小姑娘们带着扭捏的表情来到他桌前,有的甩出稀奇古怪的请假理由,有的则端出催人泪下的故事,希望得到排班表上宝贵的空闲。这并不难理解——仙女座星云距离他们中大多数的家乡路途迢迢,横跨半个宇宙的距离对于异地恋情而言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当这场万年一遇的钻石风暴即将降临在仙女座,年轻的恋人们大多早就计划好了一场浪漫的约会,只差支部长“开恩”为他们在繁重的日常工作中拨一天难得的假期。


他30900岁,是仙女座星云支部的支部长,非常严肃的类型。事实上,他发现自己已经成了父亲或师父那种“严厉的长辈形象”代言时,甚至连自己都吃了一惊——面前的年轻人们多少都曾在教科书上阅读过他的丰功伟绩,但几乎没有一个能把这个严厉得过分的支部长和某个他们未曾谋面的桀骜不驯的少年形象联系在一起。所以当他还没听几句就大手一挥批下了所有人的假期,仅仅说了“去吧”一句话时,警备队员们的惊讶和疑惑甚至多过了感激和喜悦。


值班的人手勉强够用,支部长要不要也休一会儿假去欣赏钻石风暴呢——临近下班时他的副手这么问他。他正在整理文件,整齐的一摞光屏敲在桌面上发出“哐哐”的声响,掩盖了他光屏背后的表情。他用最克制的措辞婉拒了副手的好意,并表示已经今晚还得加个班,对方可以先行下班离开。


等终于把面前的文件山批阅完一半时,他站起身活动僵硬的身体,瞥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映出了一片明亮的星群。他打开窗,探出头去——远远地,一片不起眼的小行星带正在宇宙射线的照耀下发出绚烂的五彩光芒,像流动着的细碎钻石冰晶。


明亮的,碎裂的钻石。


他成为了成熟的大人,稳重的英雄,成为了像父亲和师父一样不苟言笑的长辈角色。成熟的大人是克制的、隐忍的——可他的脸颊上已布满泪水。


万年一遇的钻石风暴如期而至,天文学上周期性的分布如同一个约定,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他看向自己的左手,那里同样被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所环绕。誓言的另一半早已碎裂成这漫天的钻石,唯留他独自苦守着,像守着一个缥缈的梦。


童年梦中的一切他都已拥有,却无法预料失去的痛苦更甚于未曾拥有。满天的钻石闪闪发亮,没有一颗能再一次属于他。





Side Z

TRACK B


赶来的支援人员找到他时,他独自安静地漂浮在宇宙中,纤瘦的身形像漂在流水上的一片落叶,躯干四肢上却被光粒子和宇宙人的血液溅满,又布满了可怖的伤口。宇宙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散落在他的周围,他红色的披风也被扯破,只剩孤零零的一半很是勉强地垂在背后。


但这一切都并不为他所注意。他只是远远地注视着一个散发出不祥气息的黑洞,脸上没有表情,但大滴的泪珠却不断地从他的眼中滚下,顺着脸颊滑落。


他9900岁,还差100年便将迈入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万个年头。出发前他和赛罗就已经开始着手规划庆祝10000岁生日的日程,赛罗提议去地球故地重游,他则查到100年后太阳系正巧发生罕见的钻石风暴。只要安排好假期,到那时候,他们将会拥有一个头等席上的观赏位,将会乘着彗星的拖尾闯进钻石般闪耀着的小行星群,将会在万年一遇的闪耀光芒下牵着手接吻,直到彼此的体温和心跳重合。


如今,他脑海中所有绮丽过头的幻想都在突如其来的现实打击前化为了泡影。他只能无言地面对着深不见底的黑洞,不切实际地期望着赛罗突然从其中探出头来,吹嘘一番自己是如何用帕拉吉之盾的力量扭转乾坤平安归来。


但这也仅仅是期望而已。如果是6800岁的他,7800岁的他,9000岁的他或许都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但9900岁的他不能沉湎于无来由的期望之中。他的肩上撑起了太多的责任,以至于他并没有任何逃避的机会而必须直面最深沉的悲伤与痛苦。


他向赶来的支援人员点头示意,又回头向那个黑洞中望了最后一眼,终于转过身去,回到支援的载具中。还没有迈出两步,他膝盖一软,失去了意识。




“可以了。……可以了!不要再继续了!”


他回头时看到梦比优斯,但并不是平时那副总是笑意盎然的温柔神情。并没有比他大几千岁的竞技场教官神情严肃,在他准备转身回到训练场地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


梦比优斯把他拖到竞技场的办公室——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们都没有说话,梦比优斯看起来压抑着怒气,他则低垂着视线。现在是光之国的夜晚,翡翠色城市的天穹上繁星闪烁。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梦比优斯替他倒了一杯热饮,在袅袅上升的热气背后努了努嘴:“为什么这样对自己?”


他不说话,捧起热饮一饮而尽。


“……没有为什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仿佛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我自主训练应该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吧,梦比优斯哥哥。”


“你在竞技场待了多长时间了?两天还是三天?中间都不休息?如果不是我拦着,泰罗哥哥老早就告诉艾斯哥哥了,到时候你就自己看该怎么收场吧。”看到梦比优斯比划了一个艾斯的光线起手式,他嘴唇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


“奥特战士在竞技场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正确评估自己的身体情况,调整自己的状态。”梦比优斯进入了教官模式,喋喋不休地开始说教起来,“你呢?都11000岁了,比起中学生都不如,把这些都还给……还给老师了是吧?”


……如果师父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会说些什么呢?他脑海里突然跳出来这样一个念头。


声音在空气中传播的速度是340米每秒,但真空的宇宙中声音也无处可去。于是奥特一族在宇宙中用电磁波和心灵感应传递信息,用比声音快得多又直接得多的方式将心中所想传达。


那时他听见了什么?在电光石火的那一瞬间,在湖蓝色的披风被黑洞吞没的那一瞬间,他听见了师父给他留下的话。与被语速限制的语言不同,那些通过心灵感应传来的话像洪水一般汹涌着冲进他的脑海——这甚至不是一场对话,只是对方单方面地向他打开了内心的闸门,燃尽一切般将所有的思维倾倒而出。


他听见师父说,每天都要好好吃饭,瞧你瘦得像根竿儿一样。


他听见师父说,房间要收拾整洁,没人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


他听见师父说,战斗的时候不要逞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他听见师父说,你是我引以为豪的徒弟。


他听见师父说,对不起,可能没办法陪你过生日了。


他听见师父说,我永远爱你,一直到一切的尽头。


他想,这都说的是些什么话啊——明明师父才会吃太多零食或是工作太忙忘了吃饭,明明师父才会把房间弄得乱糟糟也不收拾,明明师父才会在战斗的时候逞强到几乎在银十字办了包年卡。


明明师父才是那个,从来都不会把爱挂在嘴上,却比任何人都爱他的人。


只要没有任务,他就没日没夜地在竞技场训练。一天又一天,把日程表都用战斗和训练填满,用疲惫把梦境赶走,这样就不会留下让那些话出现的空隙。他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这是什么:这是逃避,这是畏缩,这是向痛苦的回忆投降而非勇敢地走向前去——而一名优秀的奥特战士理应选择后者。


可是这并非易事。地球人常说“时间会冲淡一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依据。明明已经过去了一千多年,他还是无法忘记——地球人确实说“时间会冲淡一切”,可也说“爱会历久弥新”。


而这个世界上不会有谁比他更相信爱了——如果连奥特战士都不再相信爱,这个世界又会变成什么样啊?




他独自路过仙女座星云的某个角落时,那里正巧发生了一场罕见的风暴。聚集的小行星群在某种罕见的宇宙波照射下,其中金属的成分发出猛烈而耀眼的光芒,被引力牵动着缓慢地流转。斑斓的光斑在他身上流动,像钻石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的光芒,映在他的眼灯上。


这并不是一场无名的风暴。学生时代时的书本知识早已随着时间逐渐模糊,唯有这一条清清楚楚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因为与一个约定相关。


这是一场钻石风暴。


他已经30000岁了。如今的他,是宇宙警备队的“幽灵队员”——独来独往、总接下去往最偏远的角落巡逻的危险任务、很难见到踪影。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过上这种流浪般的生活:有时在未曾被探明的地域,有时在最荒芜的星系边缘,有时甚至在别的时空。


即使是他自己也很难为这种转变找到一个确切的理由。更多的时候,面对好奇的、话多的后辈,经常沉默的他只简单地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样的生存方式。只要能拯救生命保护弱小,他的一生便有意义,无论在宇宙的哪个角落。但他无法再参加组队任务,无法再将自己的后背交给某个谁,并非出于对对方的不信任,而只是出于恐惧——他害怕在某个疏忽了的瞬间,一回头只看见直直下坠的身影。


又或者,真正的理由已经在他的生活中成为一个不成文的禁忌。他的朋友们从不提起,往往话到嘴边却又噤了声,只是有时在路过银之广场上某座雕像时浅浅地叹气,收不回的呼吸在风里散开,仿佛不曾存在。


他的年龄已增长了两倍有余。从少年长成壮年,如今的他拥有更健壮的体魄、更丰富的经验、更冷静而敏捷的头脑。但当钻石风暴的光晕终于真正地笼罩着他,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映照出几乎不现实的华丽色彩,为他红色的披风镀上五彩的镶边,就像是在他黑白的生活中开了一扇窗,有一些压抑已久的东西不顾后果地喷薄而出。


那是一句口头禅,他曾经听到耳朵都要起茧。他们曾经约定,在他10000岁生日时去观赏钻石风暴——这万年一遇的闪耀光芒跨越两万年的时光再次在他身边降临,即使真的走过了梦一般的两万年,他甚至没有一次机会,能够赶上那记忆中蓝色披风的背影。


两万年,不够流干思念的泪水。





Outro


他已经很老很老了。


有多少岁了呢?连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了。他见证了这宇宙中无数种族的诞生或毁灭,见证了无数恒星的新生或衰败。他见证了父辈们的衰老和离去,又见证了年轻一辈从牙牙学语到长成出色的战士。


总之,他已经很老很老了,已经清楚地看见了自己一生的尽头。


是时候为自己选择一个坟墓,一个葬身之地。光之一族往往青睐于在生命的尽头离开亲友,孤身一人前往宇宙的某个角落等待最终时刻的降临。奥特六兄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独一无二的太阳系第三行星,狮子座的战士们回到了离开太久的故乡L77。在那里,他们化为永恒的光粒子,融进无声的寂静宇宙。


而他选择的是一个黑洞。一个危险的、已有很久未曾有生物靠近的黑洞,一个怪兽,一个最深邃的黑夜和恐怖。被吞噬者将永不见天日,将在最痛苦的混沌幻象中走向生命的终结。很多很多年以前,这里埋葬了他的战友,他的搭档,他的恋人,他的伴侣。而如今,他选择在这里迈向生命的终点。


他凝视着深渊,想象那里有一束光。温暖的,柔软的,像是恋人的视线注视着他。有多长时间了?多长时间没有听见那熟悉的声音,感受那熟悉的气息,被熟悉的双臂拥住?他孤独地在宇宙里漂泊了太久,忘记了太多事情,却始终没有忘记爱着谁的感觉和被谁爱着的感觉。


他想,也许他的生命在看着恋人坠入黑洞时就已看见了尽头。也许坠入黑洞的其实是他——也许那之后所经历的种种,不过是痛苦的混沌幻象。也许幻象和现实,说不清哪个才更痛苦、更迷茫、更能迅速地消磨生命的光辉。


不妨再想象一下吧,想象最后一次。想象一个黑洞,一个怪兽,一个最深邃的黑夜和恐怖。被吞噬者将永不见天日,将在最痛苦的混沌幻象中走向生命的终结;而未被吞噬者将在永远失去恋人的痛苦中度过一生,走向衰老和死亡。


他张开双臂,让万有引力带他下落,被时间磨损了鲜艳颜色的披风在他身后猎猎作响。


他们会在黑洞的尽头相遇,就好像在泽塔5000岁,赛罗5900岁时,急着拜师的泽塔把赛罗从空中撞了下来。何者为相遇而何者为分离,何者为虚幻而何者又为现实已不再重要。当时间也被扭曲,在现实与虚幻的交汇之处,在彼此的生命尽头,他们分享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拥抱,光粒子散落如泡沫,如夜空中的花火。





而这,就是他一生的故事。







评论(5)

热度(153)

  1. 共17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